懵圈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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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积雨云-

冗杂的后台，整个房间在穿梭的人流中显得拥挤而嘈杂。艺琳和涩琪坐在角落的沙发匆匆吃下经纪人买来的便当，又重新裹紧披在身上的外套与来问候的后辈道谢。走廊里吵吵嚷嚷一片，有人跑进来说导演辛苦大家跨年还在忙碌，给工作人员和出演者买了咖啡和甜饼，一大群人又欢呼着涌出去。

朴秀荣停留在在化妆台前，狭促的环境并没有让她收紧话匣子。她瞪圆眼睛任由cody姐姐为她补好眼妆，一边兴致勃勃与合作的那位男歌手讨论着他的新歌，没一会又撇下眉毛嘟嘟囔囔地说：“胜完姐姐特别喜欢那首歌呢，她今天不能来见您，真可惜。”

她的声音并不响，可是整个化妆间在那句话说完后的一瞬间沉闷下来。裴珠泫本来静悄悄地坐在朴秀荣身边，这会儿轻柔地开口安慰她“没事的，不是和胜完约好会看我们的舞台。一会儿还有时间赶去和她一起跨年，她会很开心的。”

手机里的短信软件叮叮咚咚都是祝她新年快乐的短信，她却只停留在与妈妈的对话框前愣神

“你爱的那个孩子，当然要照顾好她，但是泫儿，你得先照顾好你自己。”

她收回目光，弯腰揉了两下自己的小腿。脚踝一直在疼，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，长久以来高强度的舞蹈练习带来的旧伤如影随形蛰伏在身体里，在两天前一不小心又被重新触发。只是分了一点心，她在舞台上打了个趔趄，钻心的疼痛就立刻从下半身往上涌，就连收尾的时候都晃晃悠悠才勉强站稳。回到宿舍她翻出一些之前没用完的跌打药，坐在沙发上涂到一半，朴秀荣就忧心忡忡挨到了她身边“要不要去医院，姐姐，你很少痛到扶着人走路。”

“都是老毛病，过两天就会好。”她们安静下来，肩挨着肩靠在一起听头顶的钟表滴答滴答流逝时间，裴珠泫抿着嘴犹豫了好一会，把头靠在朴秀荣的肩头蹭了两下“我没事，去见胜完的时候，你们不要告诉她。”

于是在医院的时候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在孙胜完面前提起裴珠泫把脚扭伤这件事。赶完年前最后一个行程，重返已经变地熟悉的地点时，距离跨年只剩下二十分钟。三个妹妹急匆匆地冲在前面，一进病房就吵嚷起来，裴珠泫在最后，稍稍瘸着一边腿，勾起笑容听着屋子里的声音，慢慢吞吞走了好久。

即使是还算宽敞的单人病房，也没法容纳多余的四个人留下过夜。倒计时短暂欢腾过后，其他三个成员决定先返回宿舍休息。胜完妈妈忙碌了几天，累地先在一旁睡着，裴珠泫拿手指揉了揉泛红的鼻尖站起身来，和正在对着电视发愣的孙胜完对上眼神。

“你得睡觉了。”

她凑到孙胜完身边轻哄“睡觉的时候骨头会悄悄生长的，这就和小的时候睡觉会长个子一样。”

“我才不信”受了伤的小朋友有些不满地嘀嘀咕咕“我还有话没和姐姐说。”

“你靠近一些好不好？刚才涩琪她们还在，我都找不到机会把新年礼物送给你。”

“再近一点。”

于是裴珠泫索性弯下腰来靠在孙胜完的脸侧，不一会，她感受到床上的人费劲地哼唧了两声仰起脑袋，在她的耳廓留下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吻。

“新年快乐，珠泫，我的怀抱永远留给你。”

裴珠泫扭过头，对上孙胜完一眨一眨的眼睛。她想起前段时间那个平安夜的夜晚，孙胜完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，就这样对着她眨眼睛，右手穿过裴珠泫的手肘搁在腰间，又用温热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背。因为困倦而变地黏糊的嗓音带着漱口水的桃子气味扑打在脸上：“晚安姐姐，我会等你睡着了再入睡。”

于是裴珠泫带着笑意乖乖闭上眼睛，配合背后的拍子在心里数兔子，一只，两只，三只，她想着，数到第一百只的时候就会睡着，节拍却在第九十七只跳跃的小兔子越过栅栏跑远后弱弱停下。她愣在原地，和第九十八只小家伙面面相觑好一会，倏地一下睁开眼。

身边的人嘟起嘴巴，睫毛轻颤睡地安稳。裴珠泫气到把很久没再为非作歹的手又狠狠拍在了孙胜完的屁股上，年下皱紧眉头在睡梦里抱怨了两声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，大狗狗一样眯着笑眼抱紧她的姐姐说抱歉。

谎话精，裴珠泫有些委屈地在心里暗想。说好会等她睡着再睡，也在没几天前的夜晚刚约定好新的一年健健康康一起走过，就连现在躺在病床上，都要继续说谎骗她安心。

但她还是勾起嘴角，把眼神也尽量放地柔软，用指尖轻点在孙胜完的嘴唇“胳膊绑着这么厚的石膏，还说什么给我怀抱这样不切实际的话”

“欸，左半边不是没事儿嘛，还能抱着你睡觉呢。”

“可你以前还会在睡前眯起眼睛，笑着亲我。”她盯着年下脸上厚厚的绷带“你又不可能只咧起左半边嘴角亲我。”

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，裴珠泫在转身调暗床头灯的时候，听见孙胜完悄悄用鼻息叹了一口气。

“睡吧，胜完呐”年上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吻“不要说对不起。”

“身体恢复之前，暂时先好好感受我留给你的怀抱。”

家里打来视讯电话的时候，裴珠泫正趁着孙胜完睡着的间隙溜到医院的天台吹风。她挺起腰来，想借月光把脸照亮些，却总仍旧是昏暗模糊地一大片。裴珠泫抬头望了两眼，黑压压的云匍匐在空中，把月亮也裹在昏沉的夜纱里，她这才想起来，下午的天气预报有说，今夜到明天会下雨夹雪。

亲人们聚在一起和她打招呼，妈妈拿熟悉的大邱方言喊她的名字，问她下一次什么时候回家。去年在家里见过的小侄子从画面角落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，裴珠泫看见了，笑眯眯地抬高声音逗他。圆溜溜的眼睛在视频对面转了两圈，他用手小心翼翼遮住侧脸，躲开大人的视线偷问：“小姨，你为什么不开心呀？”

睫毛轻颤两下，裴珠泫红着眼有些局促地挪开视线。“小姨才没有不开心。”

“可是你开心的话，眼睛里会有星星的。前天晚上，我和妈妈一起在电视上看见你的时候，我就发现星星没有了，”男孩儿有点沮丧地挠了挠头“现在也没有。”

室外的温度早在两周之前降到零下，她哆哆嗦嗦吸了口冷气，思绪慢慢飘远。当以往气温开始降下来的时候，这种降温具体指的是裴珠泫开始像兔子一样缩起脖子，把脸颊藏进厚厚的毛领大衣，这些时候，走在她一旁的孙胜完往往还是后知后觉地披着一件薄外套，身旁尖叫快门声嘈杂一片，她任由冷风划过低低的v字领从锁骨灌进去，却仍旧能够镇定自若地在寒风中淡定过场。孙胜完没她那么怕冷，总是安静地走在她身边，只要裴珠泫紧一下大衣，她就立刻伸手把她搂紧。偶尔也会没大没小揉揉姐姐的脑袋，让她明天多穿一件。裴珠泫撇撇嘴，并不太服气，却还是会揪着她的衣角朝她怀里再缩一点，毕竟那里比任何厚重的衣物都要更温暖舒适。

没有她在身边，讨人厌的冬天好像更难熬。

“最近总是雨雪天气，又冷又潮。”

裴珠泫带着几分哄骗似的温柔仍旧笑着和男孩说：“首尔的冬天，一颗星星都没有，小姨的眼睛里怎么会有星星呢？”

“放心，等到春天来了，夜空晴朗，星星就会回来。”

孙胜完刚受伤的时候，裴珠泫经常做梦。她躲在湿漉漉的云层里，隔着雾气瞧见年下离她好远好远，站在阳光底下朦朦胧胧带着笑，又像往常一样拿小男孩的语气逗她开心。她踮起脚尖，想再跳高些挥手，却软绵绵地怎么也使不上劲。没过一会天际侵袭而来，雷声在她耳边暴怒似的炸裂，裴珠泫哆嗦着身子没法站稳，回过神再往远看，孙胜完瘫倒在地上，拧紧眉头变了张脸。心跳停了一拍，失重的感觉侵袭而来，她仿佛变成渺小的雨点，从云层中坠落。

她惊醒过来，额头手心全是冷汗，后半夜再也没法安眠。偶尔去病房照顾她的时候也会做一样的梦，裴珠泫坐趴在床侧，倏地睁眼，就看见孙胜完正拿左手握着她的右手，轻咬下唇认认真真跟着电视里的教学视频学法语，眼神在发现年上醒来后变地缱绻，她拿刚学到的句子问她：“Tu as bien dormi?Ma fille.”

轻柔的话语间带着点沙哑的颗粒感让人安心，裴珠泫吐了口气，慵懒地把头耷拉在床上蹭蹭她的腿，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。孙胜完撇开裴珠泫额前凌乱的几缕发丝，弯着笑眼告诉她，就是在问我的女孩睡的好不好。

床上的小桌板上还有堆叠在一起的纸片，孙胜完拜托裴珠泫帮她一起一张张装进信封里。年上看着一沓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瞪圆了眼，带着点责怪的意味问她怎么还不听话，想说什么明明可以让她代写。孙胜完挠了挠脑袋，说手指还能使劲，只要不动手腕就不会疼。“就是写不了一会胳膊会酸，只好换左手写”

小朋友有些沮丧地嘀嘀咕咕“是不是很丑？我试了好多次，好像什么都画不好了。”她从已经包好的少数几封信中挑出一个紫色信封递给裴珠泫，封口用红色的马克笔歪歪扭扭画了个心。年上歪起脑袋，看着病床上的人朝她油腻地眨了眨眼，拆开信封展开信纸，从下往上先看见我爱你，又看见对不起，于是慌慌张张地把它重新叠好塞了回去，带着点鼻音说我要拿回去再看。

她把桌上剩下的信拿起来扫了几眼，几乎每一张纸上都写着她的歉意，裴珠泫只好把头埋地很低很低，安慰她写的字仍旧好看。

给朴秀荣的信也在晚些时候当着孙胜完的面被风风火火地拆开，没多久前还笑嘻嘻的小姑娘一下子变得眼泪汪汪的。

“干嘛要和我说对不起，”朴秀荣红着眼说“受伤又不是欧尼你的错。”

“可是让你们担心我，这是我的错。”

“担心你是因为我们爱你，不是要说对不起的事情啊。”

孙胜完好久没见她再掉眼泪，这会儿变得手足无措起来。她支支吾吾了半天，伸手递给朴秀荣一颗糖，朴秀荣没接，只是摇摇头说：“我不吃。”

孙胜完叹了口气：“真是长大了，糖都没法哄你了。”

“我知道年末的时候，珠泫的脚受伤了，可你们谁都没打算向我提起这件事。或许你们怕我担心才选择隐瞒我，如果是我，我也会这样做。”

“但我没做到，我打乱太多我们原先的计划了，所以是我对不起。”

裴珠泫坐在两个人中间，这会揉了揉眼睛，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旁。她看见夕阳还没有完全消失，天空被染上些许橙红色，少有几束光线穿过厚厚的云层，照在窗框的积雪上。夜幕开始吞没远方的高楼，向她们的方向袭来。她从窗口放眼扫去，看见了不少在夜晚亮起来的广告牌，于是又在想，如果孙胜完没有受伤，她们现在是不是还在摄影棚里面对那些日复一日眼花缭乱的闪光灯，又或者窝在练习室的角落，带着汗意气喘吁吁地短暂休憩。

“可是，不应该是这样的...”

孙胜完等了很久，才等到朴秀荣这么一句轻悄悄的辩驳。她又把手伸过去，这回，朴秀荣没再拒绝她的水果糖，她只是低着头，孙胜完也摸不准她是不是还在偷哭。

“就应该是这样的。”孙胜完最后平静地说。

整整过去一个月，脸上的肿块才不再显得那么吓人。日本巡演回国后四个人再一起去看她，孙胜完已经可以咧嘴笑了。

朴秀荣给她看完签售会上的录像，又开始读sns下的评论，放眼扫去几乎全是期待孙胜完恢复更新的留言，她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会，又闹哄哄地要和孙胜完一起拍合照。

“诶，再过段时间吧”她摆摆手有些抗拒“打着石膏，还穿着病号服，好难看。”

正值午饭时间，孙胜完已经可以很熟悉地用左手使勺子，她一边喝泡菜汤，一边还不忘开玩笑：”这时候拍下来的照片大概会变成一辈子的黑历史吧？”

“日本的天气好么？首尔前段时间都看不到太阳，这两天才变晴朗。”她扭过头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，有点刻意地转移话题“也不下雪，天就这么一直阴着。”

“东京一直又湿又冷，但大阪是晴天。回程那天空出来一个上午，我们出去转了一会儿，碰到了一座尖塔的寺庙。”朴秀荣收起手机说“艺琳问当地的人，说庙里住着精灵，会帮你实现愿望。我们就一人许了一个愿，等睁开眼，四个人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都笑了。”

“因为我们许了同样的愿望。”金艺琳在边上补充，朴秀荣点了点头。

“欧尼，你得让它实现。”

中午过后，裴珠泫陪她一起出去散步。或许是因为突然空闲下来，时间的间隙被拉大，孙胜完最近总爱说些琐碎又异想天开的事情。她先和裴珠泫分享最近这段时间看完的电影剧情：女主与男主历经挫折，最终在法国的老街重新相遇。男女主说的那几句法语她竟然全听懂了，看来最近的单词没白背。又突然一下调转话题，从轮椅上转过头，说姐姐等空下来之后一起去一次法国吧，听说在那里就连最简单的告白都会变得更浪漫。

冬日里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，天气难得地这么迷人。裴珠泫稍稍放松下来，吐了一口气，她的心中久违地冒出一些愉快。她笑着点点头，不管孙胜完的提议多离谱都先答应下来，说你想去我们就去。年下于是也满足地笑了起来，思考了一会儿又问“姐姐，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愿望精灵么？”

“其实我们许的很多愿望，都不会实现啊。”

“可能那些时候精灵睡着了，没有听见。”裴珠泫轻言细语的，听上去像是在哄小孩“实现愿望很辛苦的，精灵也要休息。一个愿望多许几次，他就会听见的吧。”

“可是”轮椅上的人有点沮丧地耷拉下脑袋。“他真的漏听了好多我的愿望。”

裴珠泫顿了下脚步，转身蹲在了孙胜完面前，她抿起嘴角摩挲了几下孙胜完的头发“去日本之前我就看见你一直在编辑sns，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更新消息？”

“胜完，你不用担心那么多的。”

“其实每个人遇到难熬的时刻，都会消失一阵子。在那段时间，天空会降临一场暴雨，所有的云都在那时出逃，挫折没了踪迹，从此以后就会晴空万里。”

裴珠泫缓缓捧起孙胜完的左手，在她的掌心留下一个轻盈湿润的吻“耐心点，你会做到的。大家都陪在你身边。”

生日蛋糕是裴珠泫和姜涩琪一起去买的，她们回到医院的时候，孙胜完正好在练习拿左手拄着拐杖走路。灯光一瞬间暗下来，插着蜡烛的蛋糕被捧进房间里，孙胜完歪斜着身子迷迷糊糊地，看着身旁欢呼的女孩们回不过神。

金艺琳在一旁录像，她因为孙胜完抱着右手的石膏许完愿，又只鼓起一边腮帮子吹蜡烛笑地直不起腰，闹腾的影像被循环了好几遍，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要把今天的照片发到sns上。

孙胜完吓地一下子瞪圆眼睛：“不行！”

“我..我打算过段时间再发的...”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地“现在的照片发出去，会不会吓到大家？”

“别担心，粉丝们都等你等的很辛苦呢，欧尼，你在更新这件事情上有拖延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...”

助理已经把蛋糕分成小块，裴珠泫拿了一块递给金艺琳，又笑着拿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

“等她准备好了，自然会去和大家重新打招呼的。”

临睡前裴珠泫像往常一样帮她按摩了一会胳膊和小腿，孙胜完舔着下唇，回味刚才奶油的甜腻。她乖乖看着眼前的人，问她：“你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生日愿望？”

“别说，说出来就不灵了。”

“与其相信愿望精灵，我更相信你。姐姐，帮我实现愿望吧。”孙胜完撇了撇嘴摇头，伸手握着年上的胳膊轻轻一带，就把人拉到面前。裴珠泫一个趔趄，孙胜完的鼻梁差点要直挺挺地撞上她的额头，湿热的鼻息扑在脸上，裴珠泫再垂下眼眸，孙胜完的唇角弯弯的，缀满压不下去的笑意。

“第一个愿望，希望今天晚上我可以抱着你睡觉。”她从病床上抬起腰，侧身朝一旁挪了些位子。裴珠泫看着她的动作犹豫了一会，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。

成员们的柔顺剂在宿舍里时常混用，当以往的孙胜完轻手轻脚从阳台溜进裴珠泫的卧室，她睡衣上好闻的香气就会和俏皮的晚风一起扑进房间。裴珠泫背对着落地窗口抿起嘴偷笑，又在被身后的人从背后环抱后不露声色地空出一些位置，攥着孙胜完的袖口，猜测她这次洗衣服时用了哪款味道。猜对了会被奖励一个甜甜的吻，而裴珠泫往往都会猜对。

她闷闷地埋进孙胜完的怀里，深吸了一口气。这个久违了一整个冬天的怀抱只有一些病号服上残存的肥皂水味，却照样让她感受到了安心与暖意。孙胜完侧了侧身，抬起胳膊把还没卸下石膏的右手笨拙地搭在裴珠泫的腰间，满意地眯起了眼。

“第二个愿望，希望我们五个人不再受伤。”

“最后一个愿望”

孙胜完抬手绕着裴珠泫背后微微卷起的发尾，温柔的气息让一切都变得轻盈又缱绻，市中心的霓虹灯混在月光之中，投进昏暗的病房里，悄悄温暖着冬季漫漫的长夜。“就把眼前的人许给我吧，我还想永远陪着她。”

裴珠泫颤着睫毛，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过回到从前，她放下一切，独身一人从大邱来到首尔，有不少时候，她站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，也曾好多次无比接近过天堂，但不论怎样，身旁总有一双温暖的手，让她清醒锐意，执着坚定。梦里的那场雨终究没有下，大太阳挂在头顶晒出树叶的草香气，她们牵着手走在晴天下，日子就这样一点点越变越好。

她探过头把吻留在孙胜完的嘴角，笑弯的眼睛里水光乍现。

“好呀，你的愿望实现了。”

我们的愿望就一起实现了。

复健的时候右腿还不太使得上劲，孙胜完走起路来慢慢吞吞，像个小老太婆。出院当天她不愿意再坐轮椅，朴秀荣就把金艺琳按在轮椅上面，不管小孩儿的尖叫声，想要一口气把人推到停车场。

姜涩琪夹在中间，笑着追逐前面两个妹妹，裴珠泫牵着孙胜完，落在最后不疾不徐慢慢走。

前几天的积雪被太阳晒地软塌塌地挂在路边，裴珠泫抬头看了看晃眼的光线，再一转头，就看见身旁的人不自禁地勾起嘴角，笑意越描越深，顺带着连眼底都荡漾起暖意。

“我时常梦到你。”孙胜完抬手捋了捋裴珠泫被风吹乱的头发“你就在我眼前，我却没法走到你身边。等我再醒来的时候，腿疼的不行，吃完止疼药又迷迷糊糊地睡着，梦见的还是一样的场景。”

“都说梦境是反的。”裴珠泫重新紧了紧身上的大衣，脖子上挂着的是她们去年冬天一起买回家的围巾“胜完，我一直在走向你。”

“准备好了，就去继续迎接大家的爱吧。”

她们似乎被很多人爱着，但孙胜完和裴珠泫都明了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彼此之外，没人再能给予她们同样的感情。孙胜完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嘴，许久没再修剪的头发搭在肩头，发出一点簌簌的响声。她看见裴珠泫笑眯眯地朝她点了点头，于是像是获得了应允一般，暂时松开手，笑着加快步伐朝前走。

“你们等等我！”她边走边喊，走到一半，又扭过头。

初春的阳光少有地明朗。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当空，光芒笼罩在身上，染上星星点点的暖意。裴珠泫逆着光仰起脑袋，她的女孩正面对着她，轮廓隐约，表情温柔。